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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魔猖狂终低头 “金三角”一新生代毒枭落网 果敢大毒枭杨茂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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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8月08日16:49 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李鸿谷

  蒋明东说,他终于可以把谭晓林的照片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来了。大毒枭谭晓林的照片在这位云南省禁毒局侦查处处长包里整整放了两年,“这几年,我们对他比谁都惦记。”蒋说。今年4月24日,谭晓林从缅甸押解到昆明,蒋明东才第一次真正见到谭晓林。显然,谭晓林没有让人“失望”,蒋对这个对手评价不俗。

  云南德宏州禁毒支队队长王虎倒是在8年前见过谭晓林一面。那时王虎在缅甸边境,别人指着街对面的一个中国人,说这就是谁谁(另一个毒枭)的四川女婿。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中国人,王回忆说,他当时的念头是:到了这里的,肯定与毒品有关。但王虎坦陈,他绝对没想到这个四川人谭晓林会做到这么大。

  作为德宏州最重要的中国禁毒官员之一,王虎以及德宏警方在今年前5个月,有创纪录的缴获入境毒品数量。但谭晓林被捕后,境外向德宏也即向中国境内贩毒的数量明显下降。

  毒枭对市场的影响,是一个被反复证明的事实。1994年,云南临沧警方第一次逮捕境外大毒枭杨茂贤。当时的抓捕功臣,临沧地区公安局副局长王方荣报出的统计数据是:

  1992年,临沧地区缴获海洛因1.04吨;

  1993年,缴获1.26吨;

  1994年5月8日前,缴获0.8吨(同样创纪录)。而此后,由于杨茂贤被捕,后半年入境并被缴获的海洛因100公斤都不到,这一区域市场差不多疲软了两年。

  与前辈毒枭有所不同的是,谭晓林的影响力不仅局限于一个区域。蒋明东称,有信息表明,由于谭的被捕,国内海洛因价格随即上扬。很显然,这种价格行情的变化,证明毒品对中国而言,由传统的过境国转为过境与消费并存。大毒枭对中国市场的影响力,已由隐性变得显性而直接。

  对比两代毒枭,值得注意的事实之一是:杨茂贤被捕时的身份是缅甸果敢县副县长,他的二哥是果敢同盟军的总司令,大哥则是果敢同盟军的组织部长。这种身份与关系,意味着由罗星汉、坤沙开始的毒枭基本特征是有军队有地盘有势力。而这些看起来成就一个毒枭所必不可少的条件,谭晓林却一样都没有。所以,云南禁毒局副局长董胜说,从一般的角度看,谭晓林更像是一个大“毒商”。由“商”而“枭”的谭晓林,完成了金三角地区新生代毒枭的成长过程。这一地区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

  国际刑警组织最新的报告描述说:在坤沙时代,在全球海洛因市场中,金三角的“产品”占到了70%,美国的毒品市场直到1995年才被哥伦比亚与墨西哥毒品所取代。这种被取代,最直接标志之一是坤沙向政府军投降(1996年)。后坤沙时代,从媒体的报道看,全球性的大毒枭在金三角没有出现。但在同一份报告里,国际刑警组织指出,金三角毒品在美国市场不占主导局面的格局,在1999年又发生了变化。

  很难说这种变化与金三角地区动荡后的新生代毒枭出现没有关系。

  被捕并被移交中国,谭晓林惟一没有想到的

  4月23日下午,缅甸木姐与中国瑞丽边境。套着头罩的谭晓林被押送出来,缅方警察抽起头罩,随即又重新套上。没有超过10秒钟。显然,这是一次验明身份的过程。在中国警方的一段纪录片里,这一过程被纪录得轻松而迅速。

  “哪会这么简单!”云南公安厅副厅长孙大虹在记者的描述尚未结束就径直纠正说,“这只是拍电视嘛!”当时,孙大虹是移交工作的头号指挥,在那一刻,他手里的电话一直接着线,与公安部官员一道等着辨认结果。而负责与缅方交接的云南禁毒局副局长董胜后来跟他的同事说起来,“我最担心了!不断地念叨,快点哪快点哪!”董当然知道这段手续急不得,但心情毕竟不同往常。多数人没有见过谭晓林本人,而唯一见过并被派为“验货员”的警员,偏偏是个慢性子,左看右看。参与当时交接工作的关键人物回忆说:这一刻是最为漫长的时间。

  这一刻成为多数人记忆的关键,背景是在谭晓林被移交前,中国警方便得到情报说:将有一个假的谭晓林被交给中国方面;即使是真是,也可能不是活的谭晓林。

  这并非凭空而来的故事。据称,谭晓林被捕前,缅方曾有人向他通报,但谭并不相信缅方会真的逮捕他;真的被捕后,谭仍然不相信他会被移交中国警方。与这种不相信相反,谭的“生意朋友”及其手下制定的策略是:收买有关官员,最好是移交假的谭晓林;劫持,最好的时机是在中缅移交之际;爆炸,在押运途中让谭与中国警员一并死去。谭晓林牵涉到太多人的身家性命,无论哪种手段成功,都将保证相当多数毒枭的安全。

  在真谭晓林被验明身份同时,另一队人马也在进行着同样的工作。当孙大虹接着确认谭晓林被押入境内后,立即命令两队中国警车同时开往内地,所不同的是,他们最终驶往的机场不一样。由德宏州公安局长杨余押解的“谭晓林”在德宏飞昆明的班机起飞后,微笑着站起来,说:“完了!大家回家吧!”参与押解的所有警员看看局长,再看看“谭晓林”,都不理解。真正的谭晓林此时已安全地押解到了另一个机场。

  孙大虹安排布置了这一切。其过程缜密与细致到中国警方的两队警车车型色彩甚至车牌号都一一对应相同的地步。中缅移交谭晓林每个环节都被充分研究,最后制定的是“6真6假”策略。与此相配合的是,移交的边境地带,中国方面增加了两卡车的公安边防巡逻队。孙大虹介绍说,为了抓捕谭晓林,云南警方曾长时期训练一队边防战士,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任务。但当这队人马将谭晓林押解回昆明后,孙大虹去看望他们,才告诉他们所押解的,就是谭晓林。这些战士不知详情,众多高级警官同样不知这一过程的任何信息,知情者仅仅4人。

  太过自信,显然是谭晓林最为致命的问题。但孙大虹并不完全这么看,他说,拥有这种自信,多少证明他有自信的基础。

  “001”号案件

  云南警方提供的数据称:仅从2000年以来,警方即缴获谭晓林贩毒集团海洛因3吨多。与这一数字作对比的是,中国禁毒白皮书统计说,2000年,中国境内共缴获海洛因6.3吨。孙大虹对谭晓林的界定直接而明确:“这是我们建国以来抓捕的向我境内贩毒量最大的毒枭。”

  去年10月,德宏州境外缅甸勐古地区发生勐古兵变,因为战乱,各路毒枭一时间纷纷躲避,但兵变结束不到10天,这一地区毒品贸易又恢复正常。王虎认为,这倒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一个地区的军事冲突,还不如一个毒枭对毒品市场的影响大。谭晓林的影响力,在这种对比中,可以更清晰明确。而完成这一过程,从现在的结果看,谭晓林用了不到6年的时间。四川乐至县人谭晓林,命运曾被先后三次改变。最初,他在四川一供销合作社里工作,业务主要范围就是云南。但由于有货款无法追回,他失去了在原单位的职位,也失去了正常人生活状态。来到云南,快接近30岁的谭晓林能够选择的生存之计只能是蹬蹬三轮车,运人运货。1993年前后,他的命运被第二次改变。他碰见了他的第一任妻子——一位缅甸女孩——他的落魄因此而改变。由于警方对谭晓林的审讯尚未结束,多数资料仍处于未解密状态。所以,现在无法推断谭在认识这位缅甸女孩后,是否就知道自己将进入一个毒枭之家做女婿;当然也无法推想他进入缅甸后的心理以及他面对自己的未来将如何选择。从谭晓林个人的际遇、家庭及所处地域环境看,最简单最直线的逻辑推导是:他必须会做毒品生意。但这其间个人如何完成自己的情势转移,从而决定自己的犯罪选择并最终走上不归路,至少目前并没有足够的答案。

  命运对他的第三次改变来得也很快。大约在结婚两年后,他的那位缅甸妻子在家中被杀。当谭晓林成为毒品市场重量级人物后,无论贩毒者还是警方都对这一变故作过多种推测。但没人能提供事实证明这一事件与毒品报复种种阴谋有关,表面事实只是小偷入门偷窃遭遇反抗,然后酿出人命案。这是1995年。据警方提供的资料,谭就从这一年起开始向我境内正式贩毒。

  谭晓林进入江湖,使云南警方又增多了一批完全无法延伸的毒品案件。一般而言,警方侦破缉毒案,最重要的工作是从抓住的毒贩往两头延伸,即向上游追溯供毒者,向下游追查最终的收货人。但不断增多的完全不知情的毒贩让警方头痛。云南禁毒局侦查处处长蒋明东说,抓住的这些马仔贩毒量也不小,但他们对自己所作所为更多的时候并不清楚,案件就在这里中断了。与这些断点同时出现的另一层事实是,云南不断出现新的贩毒线路,其线路设计复杂与巧妙远非常人所为。相当一段时间,蒋明东称:警方是追着差不多代表贩毒方向的谭晓林的步伐而前进,大约在1999年,所有证据差不多都指向了谭晓林,随即有针对谭的专案组。不同的专案组对谭案先后有了各种代号:“兔子”、“008”直至今年的“001”。

  超越前辈

  中国第一次抓捕缅甸大毒枭杨茂贤的重要功臣王方荣在看过警方那部抓捕谭晓林的纪录短片后,总结这两代毒枭最直接最表面的差异是:“他们的眼神不同!”在这部纪录短片里,谭晓林被纪录的时间仅短短几分种,他的眼光虽然不直视镜头,却不躲闪,平静而从容,当然也有点忧郁。押解他回昆明的董胜说,“忧郁才应当是他最正常的表情。”王方荣说,如果与谭晓林相比,“杨茂贤的眼神是空洞的。”

  但是,作为果敢县副县长的杨茂贤“胆子”要比谭晓林大的多。谭1993年离开云南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中国,而杨茂贤却经常自己过境“谈生意”。1994年5月8日,在云南临沧地区勐堆乡,坐在桑塔那轿车里的杨茂贤被警方截获,他从未想到是这种结局。

  在抓捕杨茂贤的第二年,作为主要成员,王方荣还抓捕了另一个毒枭李国鼎,此人身份更高,是果敢同盟军副总司令。有自己的军队,或者是军队里的高级军官,这是传统毒枭的基本特征。王方荣解释说,不这样无法保证他们在金三角有基本的位置。

  目前无法推测谭晓林做毒枭的岳父在“事业”上对他有过多大的帮助,但德宏禁毒支队队长王虎认为:谭晓林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前辈。一般而言,金三角的毒枭只吃上游的利润,即只将毒品送过境或者送到昆明,吃这一段路途的利润。但谭晓林却经常接从金三角直接到达广州或者其他目的地的全部运送的利润。蒋明东说,像这样差不多算得上“通吃”全部利润的毒枭不是没有,但像谭晓林这样频繁的并不多见。在金三角毒枭里,谭晓林是对中国通道最为熟悉的顶尖人物之一。

  从客观角度看,德宏州公安局的张艾虎分析说:谭熟悉毒品的中国通道,与他做供销社甚至与他在云南流浪的经历有关。但是,相当多数警员认为,谭的“成功”并不完全在于他有与一般人不同的过去。蒋明东说,谭晓林所设计的线路,很多时候是新创线路。从金三角将毒品送到广州,按传统通道,只需要一星期多时间,所能走的线路也是经昆明而贵州,最后到达广州。这一通道由于广为人所为,当然更为警方所严守,所以成功率极低,这也是一般毒枭只能吃上游利润的原因。而谭晓林选择的线路,最快也要20多天甚至一个多月才交货。耗更多的时间、绕更多的路途是谭晓林的基本特征。表面上看,这样做成本增高,但由于成功率高,因此效率更高。而他的大宗毒品一段段都由多数并不知情的司机运输。

  “把贩毒所有环节都分解成单独动作,每个动作孤立地看都很难说触犯法律,这是谭晓林最高明的地方,”孙大虹这样分析。

  毒枭之亡

  参与谭晓林“001”案专案组的警员对谭的记忆力有深刻的印象,他对自己手下的编号从没有弄混淆的。但孙大虹叙述的谭晓林更为传奇,他的手下到了异地,他甚至会指点他们什么地方的早点更有风味更好吃,“‘政治思想工作’,他也是蛮会做的!”

  当所有线索都集中到谭晓林这里,并且有了专案组来对付他后,谭的麻烦渐渐多了。在不到一年半时间里,谭被缴获的毒品差不多接近中国一年缴获毒品的50%,这一方面证明了他的疯狂,另一方面也表明他的“掉货率”在大大增高。在谭晓林那里,“掉货”与“疯狂”相互剌激,导致他开始掉向死亡陷阱。

  有消息说谭晓林比较好色好赌,而手气不佳导致他更疯狂地贩毒,但专案组的警员否认了这一说法。对他的好色与好赌,更接近事实的警员称“他基本处在正常有钱男人的范围里”。在第一位妻子被意外杀害后,谭又娶了一个。一直做谭晓林情报收集工作的警员说,对于家庭,无论是前妻还是后妻,谭晓林甚至可以用得上“热爱”来描述。在被记者问到谭晓林的品格与性格上有无什么缺陷时,董胜与蒋明东都坦陈没有发现。

  孙大虹描述的谭晓林,更接近“最后的疯狂”。

  毒品没有送到目的地,其损失要由送货人承担。对谭晓林这样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声誉与完整销售网络的大毒枭而言,在货款上的往来虽然早已超过一般电影所描述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阶段,但损失必须自己承受却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一般而言,如果“掉货”增多,毒枭们都会暂时罢手,因为掉多了就证明你的信息被警方掌握的更多。先前与谭晓林差不多等级,甚至比他更大的毒枭都在这一时期缓手或歇手。但谭晓林没有依循惯例,“掉货”越多,越剌激疯狂的贩运。孙大虹对此解释说,谭晓林不选择缓手而选择“疯狂”,是因为他已经动了“金盆洗手”之心,计划做几笔大单后,举家迁到新加坡。

  在两年时间里,中国警方先后6次向缅甸方面递交要求协助逮捕谭晓林的“国际合作函”。今年元月,中国公安部部长贾春旺出访缅甸,再次递交协助请示。中国方面与缅甸方面在这次会晤中签署的《禁毒合作谅解备忘录》,使双方终于有条件在谭晓林的问题上得以突破。

  后坤沙时代的金三角

  多数舆论认为坤沙的投降,是金三角衰微的标志,理由非常简单:坤沙时代,金三角海洛因占了全球市场的70%。不过,据联合国禁毒署与国际刑警组织的报告,这一区域近年来的鸦片产量虽然报道说年年有下降的趋势,但对其解释的原因却是:“主要由于气候的原因”。综合种种事实与数据,可以认定,金三角的衰微,只是它作为国际毒品市场最主要供货者身份的下降,但与这种“国际地位”的下降而对应,更值得注意的事实是:一个区域性市场被金三角培育出来了。

  这种变化源自10年前缅北地区各民族独立势力的崛起。有相当的事实表明,坤沙的衰落,与这种民族势力的升起并非毫无关系。这一区域仍然动荡着,比之坤沙独霸天下,现在的格局更复杂更无序。

  勐古兵变

  德宏州禁毒支队队长王虎说他们对勐古兵变很早就有情报掌握,但多数德宏的禁毒官员并不相信这一兵变会真的发生。王虎解释说,“他们推举李尼门为兵变老大,是让大家觉着不太相信的主要原因。”对李尼门的不信任,缘自这位被勐古保卫军解职的前副总司令,“没有什么能力,是个昏官”。但是,关于这一事件更多的内容,王虎却没有任何涉及。

  但是兵变仍然发生了。这一地区的格局,各种政治军事势力以及大小毒枭就自己的利益着眼,似乎更需要一个“昏”一些的地区“领袖”。

  2000年10月24日,李尼门率旧部仅100多人发动兵变,随即扣押了勐古保卫军总司令孟撒拉与副司令早腊等人。完成兵变后,李尼门宣布将恢复果敢同盟军893师的建制。勐古保卫军先前隶属于果敢同盟军,但6年前孟撒拉同样以兵变形式摆脱了果敢同盟军而宣布独立。表面上看,李尼门是为了复辟,重新回到果敢同盟军,但事实远非这么简单。

  勐古地区位于缅甸萨尔温江以西,与云南德宏州畹町市、潞西市接壤。过去属果敢同盟军领地,1995年孟撒拉兵变独立后,即成为向中国境内贩毒的重要区域之一。但这一地区位置特殊,其东面分别为果敢同盟军、佤联军;其西面为缅政府辖区、克钦保卫军、克钦新民主军。作为向中国境内贩毒的重要通道,各军事势力对这一地区都有强烈的关注,即使独立毒品贸易商,如谭晓林们也经常需要假此道而将毒品贩入中国境内。如果这一地区不能保持一定的“中立”,政策有变,各利益集团将会受到损失。但偏偏近年来孟撒拉更倾向西面,也即克钦保卫军,这一将导致这一地区失去平衡的举动当然会使勐古周边各军事势力的不满。

  为了完成自己的立场与方向的改变,孟撒拉开始大规模调整权力结构。导火索发生在去年5月,副总司令李尼门被免职。兵变自李被解职便开始酝酿。

  但是,李尼门的兵变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孟撒拉的勐古保卫军一团团长麻门拒不归顺李尼门,并自行成立“勐古保卫军临时司令部”,与兵变的李部对抗。这一变故使得勐古周边各军事势力在局势未定之时都选择了放弃自己的倾向,而按兵不动。但暗中却对李尼门与麻门分别给予支持,这里的天下未来是谁的,谁知道呢?

  比较有趣的是,在李尼门兵变10天后,麻门发起反攻,结果又重新占领了勐古;更有趣的是,这一反攻还让麻门营救出了孟撒拉与早腊。作为被拯救的回报,孟撒拉与早腊在被救出的当日即宣布“弃政从农,不再过问勐古事务”。孟撒拉们的“撤离”,使这一地区仅剩下李尼门与麻门两支对峙的力量。后来的结果表明,孟撒拉要“弃政从农”,可能还要等若干年,因毒品问题孟撒拉被缅甸政府判刑7年。孟撒拉毕竟不如坤沙,他不可能轻易得到缅政府的宽恕。缅甸政府掌握了孟撒拉向中国、泰国、香港与澳大利亚贩毒的确凿证据,不打击孟撒拉,无法平息这一地区的制贩毒。李、麻对峙反复争夺勐古、各方静观的格局在一个月后被打破。11月23日,缅甸政府军正式出兵介入兵变。首先政府军与李尼门进行了谈判,令其缴枪投降,但李予以拒绝,结果第二天,政府军对李、麻两部同时实施突袭围剿,战斗迅速结束,缅政府控制了先前无法控制的勐古地区。

  动荡之邦

  如何看待这一似乎并不特别引人注目的“勐古兵变”?这一兵变使金三角地区格局发生了什么新的变化?云南禁毒局综合处副处长雷建波分析认为,如果将这一兵变放在这一地区动荡的历史背景里看,似乎并没有特别的价值显现。而这一地区真正有标志性的变化是两个:其一、1989年缅北地方武装分裂;其二、1996年坤沙投降。

  当然看清楚这两大标志性变化,可以在清晰的座标里清理各种区域的局部“兵变”。记者在这里采访发现,“兵变”差不多是金三角最经常出现的事件,其数量之多,仿佛成为一种仪式与规定动作。

  1989年的变故,最直接的结果是缅北地区,也即缅甸与中国最广泛接壤的地区诞生出各民族独立势力。从形式上看,各民族势力全部以“军队”面目出现,主要的有佤联军、掸东同盟军、果敢同盟军与克钦新民主军,他们分别在中国边境的缅甸境内自东向西瓜分了各自的领地。

  在十多年的历史里,最为动荡的是果敢同盟军。独立之初,这一支军队由彭家声领衔。彭不可小觑,在1989年的变故里,他是当时最高阶军官,后来各军事势力的领导人,差不都是他的下属一级的人物。但是,带着一支独立的军队不到3年,1992年,彭手下的一个师长,也即杨茂良便进行了兵变,彭被迫“弃政务农”。与果敢同盟军接壤的是云南临沧地区,当时的禁毒队长王方荣回忆说,彭杨之战打了一个多月。他们的战斗很搞笑,彼此各据一个山头,不时地向对方领地放放炮,有时也率队冲锋冲锋。在缅甸的高山丛林里,任何战斗打得都很不同一般。

  杨打跑了彭家声后,最大的变化是这一地区制贩毒日益猖狂。杨的小弟杨茂贤随后便被中国警方抓捕,并被处决。有趣的是,杨茂贤先前并无军旅背景,而是在家务农,当他的二哥杨茂良成为这一地区的“老大”后,这里当然成为杨家天下,老农民杨茂贤便“弃农务政”,当了果敢县副县长。而务政惟一能选择的仍是老本行:贩毒。与过去小打小闹有所不同的是,杨一旦有了县长之衔,毒品之量即空前增长,最终成为被我方处决的第一个大毒枭。

  在杨贤良兵变推翻彭家声后,1995年他自己统治的军队也发生了兵变,也即孟撒拉拉出人马在勐古地区独立。这一支人马去年再次发生流产兵变。兵变衍生兵变,兵变环环相联,连绵不绝,这一地区有特别的代表性。在杨贤良军队发生兵变不到半年的时间,彭家声又重新出山,率队再次打回果敢。这次战斗非常简单,杨贤良被自己的人里应外合,未经兵刃即告失败。有分析认为,杨家的毒品生意与当地其他毒枭生意有了根本性的冲突,杨之亡已是必然。当然,也正是由于这一背景,彭家声的胜利必然要为其成本付出代价。

  一位在果敢地区从事替代种植的云南企业家童先生对这一段历史相对熟悉,他对记者所描述的这一地区各次兵变的“师出之名”,竟全部都是为了“肃毒”!在杨茂贤被处决后,缅北地区最显著的变化之一就是,谁也不敢自称自己沾毒了。先后两次在这一地区进行考察的云南社科院东南亚所副所长刘稚说,当地毒枭最害怕别人问他们毒品问题,如果问了,他们会摆出最为严厉最为庄重的姿态,谈论毒品多么有害。

  但是,任何宣称民族独立的军事势力,其军队生计的维持都是头等大事,而这一区域能够选择的经济方式,并不太多,罂粟种植自然是多数势力的选择。“军”与“毒”,成为相互需求极其紧密的一对关系。

  区域市场

  缅北各民族势力崛起之际,正是坤沙与缅甸政府军拉锯战开始时刻。盘踞缅泰老边界(也即传统金三角地带)丛林里的坤沙,并不那么容易让政府军打败。缅甸以及东南亚地区,其季节一般而言只有两季:旱季与雨季。任何战斗,差不多只能在旱季进行,这种条件被坤沙充分利用,“旱伏雨出”,也是旱季就退守深山丛林,雨季就出来加工海洛因是坤沙的策略。如此格局,使坤沙独霸世界毒品市场数十年。强大到有10个“军区”的坤沙最终不甘自己在缅甸国内的无名无份,于1994年宣布成立掸邦共和国,并自任总统。此时的坤沙,改变守势策略,他要开始对缅政府军展开攻势,派出军队与缅政府军正面作战。云南禁毒局副处长李宜融总结说,这是坤沙失败的战略之因。

  政府军与佤联军南北夹击,使坤沙之势终于崩溃。与坤沙有“世仇”的佤联军是这一战役的赢家,他们先前被坤沙所攻击的南部辖区不仅不再无忧,而且取代了传统由坤沙所占据的地盘。缅甸政府对这一区域的控制也大大强于以往。

  1996年元月,坤沙正式宣布投降。随即坤沙世界毒品市场的霸主地位烟消云散。而此后坤沙的传奇成为文化市场的畅销读物,对他的败因有众多的解释,主要集中于他自己的战略失误与军队内部的内哄和冲突。云南禁毒局的张辉民却从大格局的变化里阐述了坤沙之亡的另一层更有价值的亡因。

  在坤沙最辉煌也最接近失败的那几年,阿富汗毒品在全球范围里崛起,这对坤沙是一种崭新的挑战力量。巴尔干地区的动乱以及中亚各国的变化,使阿富汗毒品发现了进入欧洲的通道,并形成了自己的欧洲市场;而哥伦比亚与墨西哥毒枭在进攻美国毒品市场的同时,东南亚地区发生了金融危机,这导致金三角地区毒品现金收益变得得不偿失,古老的以物易物的毒品交易重新在这一地区出现。

  与这种世界格局的变数相对应,由于坤沙的失败,而缅北各民族独立势力在渡过了最初的艰难期后,又大力开拓了“中国通道”。金三角毒品变得复杂的最显著表征之一就是:金三角北移,使中国境外的缅北地区与老(老挝)北地区成为新的毒源地。

  与此同时,“军毒”结合的金三角传统格局,正在出现大量如谭晓林等独立毒品商。李宜融分析认为:单纯从经济的角度看,这种变化意味着这一市场的成熟化。“军毒”结合更类似传统的计划经济模式,而中间人出现并且中间人逐渐做大到“枭”的程度,市场的分工便可以认为已经进入细化阶段。未来的种种纷争结束,形成新的垄断格局,将会以超过传统方式的新的面目与形态出现。

  联合国禁毒署与国际刑警组织的报告里认定,金三角地区鸦片产量在逐渐减低,是“因为气候的原因”。而美国中央情报局提供的另一组数据却更值得重视,他们报告说,缅甸在1988—1989年度,吸毒人数仅为8—9万人,而目前吸毒人数却大为增加。20世纪80年代中期,印尼国内只有12万吸毒者,而1995年,这个数字已增至150万人,其中50万人吸食海洛因。到90年代末期,安非他明与致幻剂类药物(摇头丸)的增长在这一区域也是最为突出的现象之一。与周边这些国家的变化趋势相一致,中国禁毒白皮书报告说,2000年,中国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总数已达86万,比上一年增长26.3%。

  失去了全球性市场霸主地位的结果是,一个区域性市场被培育出来了。国际刑警组织对此现象的解释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是,世界上所有毒品过境国均逐步发展为消费国。

  替代种植

  在昆明从事探险旅游的金飞豹先生,在1996年曾率西盟摩托车爱心之旅到达云南思茅地区西盟县,这里与缅佤联军辖区相临,金通过有关方面联络上了当时还是佤联军副总司令的鲍有祥,对方应允他们从佤联军辖区穿过“一日游”。两辆丰田越野车与16台摩托从西盟县进入佤联军境内。

  对方派来迎接他们的是佤联军武装部长。金飞豹想象既然是武装部长,一定很威风,但对方从一辆破旧北京吉普车里下来时,金吃了一惊,“他最多最多……像我们的民兵排长。”歪挎着一支手枪的武装部长让金飞豹觉着可乐,但真进入缅境,可不敢再乐了。任何一个,哪怕是极小极小的集市,都是鸦片坨出售;满山的罂粟田里,竟可以看见戴着脚镣的人在种植;而寨子里的头人,小洋楼上卫星锅有好几个,两台丰田越野车比起他们欧洲款的越野车差得太远了。后来,这一队人回到中国境内,都感叹这是一次“惊心之旅”。

  最近,金飞豹又重新走了一次这一线路,他的结论是,“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是有的,而且不小,只是不太为外人所了解与注意。

  很难说缅北地区握有军事力量的民族独立势力就完全没有禁毒之意,多数时候,毒品是他们重要的生计来源,这种情势,多少也有一点点不得已的因素夹杂其中。云南社科院研究员刘稚向记者描述的克钦独立军的禁毒方式,多少有些令人惊恐之感。在克钦独立军辖区内,如果发现吸毒者,第一次绑起来示众;第二次痛打;第三次,处决!与这种严酷的肃毒的相对应的是,他们1991年开始在中国云南方面的帮助下,展开了替代种植。

  与克钦独立军开始替代种植同时,掸东同盟军也开始了这项从根本上禁毒的工作。这两个地区完成了最初的原始积累后,由于分别有宝石、木材与旅游资源,随后即走上了相对良性的经济循环。

  云南省公安厅副厅长孙大虹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再三强调:“替代种植才是这一地区禁毒真正的治本之策!”

  联合国也注意到了云南方面的这一举措。联合国副秘书长兼禁毒署执行主任阿拉齐先生到云南考察后,对在没有联合国帮助的情况下独立进行的替代种植的“中国方式”评价说:“云南的经验为特别联大制订全球禁毒新战略提供了令人信服的佐证。”

  在后坤沙时代,这也是出现在金三角一种新的力量,它同样在这一地区起着改变历史的作用。不过,对这一治本之策,现在远没有到可以乐观的地步,从事替代种植工作的张辉民说:如果现在不及时巩固已经取得的成就,这些地区复种罂粟将是非常轻而易举的一件事,而替代种植作为一种重要力量,如果消失,后果将不堪设想。

  参与或颠覆全球化

  最简单地看,毒品无非涉及生产国、过境国与消费国。但观察与国与国的不同却有直接而有趣的发现:毒品生产国基本上是穷国,而消费国又差不多都是富国。在全球化的概念里,经常会将那些穷国,无法进入全球化主流体系的国家称为被边缘化。但是“无法入流”的被边缘化状态,却无法解释在毒品问题上的穷国与富国关系。最密切联系中心与边缘国家的毒品,使许多概念变得可疑。全球化过程中,有些国家正在起着你意想不到的作用。

  如果不取那么刻板的态度来阅读联合国禁毒署与国际刑警组织的年度报告,相信会有一些意外发现。

  国际刑警组织在今年5月16日发布的报告说:1998年至1999年,全球非法鸦片产量上升了65%,主要原因要“归功”于阿富汗鸦片产量的迅速增长。在这两年时间里,阿国的鸦片产量从2100吨增长到4600吨。而亚太地区禁毒执法机构负责官员在第24次会议提供的最新资料表明:2000年度,全球鸦片产量下降了17.6%,这同样是阿富汗变化的结果,旱灾导致了鸦片产量降低。作为世界最重要的支点,阿富汗在左右着世界毒品市场的格局。

  于塔利班而言,能够将大佛与鸦片联系起来的现实,始于苏联入侵阿富汗,这是这个国家鸦片种植的起点时间。更值得注意的事实是,反苏力量选择种植鸦片,得到的最重要支持来自美国中央情报局。毒品,作为冷战争霸之物,其性格是工具性的。

  如果研究金三角毒品,仍然可以发现毒品并非单纯作为贸易物品的工具性性格背景。当记者与云南禁毒局的张辉民讨论毒品的身世时,他的结论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都可以从毒品看到大国的影子。而且这种影子,无关乎穷国富国生产与消费这一单纯的经济行为。这多少超越了社会问题,而更像政治问题。

  如果仍然以阿富汗亦即目前世界最著名的“金新月”毒品来考察,国际刑警组织报告说,阿国的毒品65%假道中亚国家(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担、土库曼斯坦和塔吉克斯坦)进入俄罗斯及西欧国家。而欧洲毒品最重要的通道,国际刑警组织的报告说是巴尔干半岛,这一通道形成于1996年。这一时期的重要背景是:原南斯拉夫联邦各国连年内战。

  弱势政治力量之所以“弱势”,是他们既无政治资源也乏经济资源,而拥有的土地资源最能带来外汇收益的是什么?毒品。即使没有土地资源,仍然有通道资源。冷战时期作为工具性性格而存在的毒品,在全球化时期自然延伸为新的政治力量的经济命脉。张光平说,毒品能为弱势政治力量中个人敛财带来最为方便途径。所以,众多研究者与考察者在金三角地区带回来最直接的印象是,最贫困的地区有着最富裕的“头人”。

  所以,在全球化的过程中,毒品的生产者很难判定他们是在参与还是在颠覆全球化。更有不严肃的描述说:毒品是弱者的复仇。一种地狱式的复仇。

  毒品市场

  亚太

  东南亚所产大量的海洛因,除在本地区消费外,地区外主要的贩运地点是美国、澳洲和欧洲。最近的调查表明,海洛因的贩运主要有以下四条线路:

  东缅甸至昆明,然后再往东(从广东至香港);

  缅甸南部进入泰国,转运至其他国家;

  缅甸北部经南部,由海上通道进入其他国家;

  西缅甸至Manipur州(印度东北部一州)。

  自1997年以来,一直作为海洛因中转地的香港已被取代,进入香港的海洛因多数是香港本地消费。

  欧洲

  1999年欧洲缴获的海洛因约有80%是经过巴尔干半岛贩运的。在这一通道上,多数海洛因的目的地是欧盟诸国,在这些国家里,海洛因瘾君子数量约在50万至100万之间。同时有证据表明,阿富汗所产麻醉品的65%是通过中亚诸国进入欧洲市场的。

  欧洲活动最大的贩毒集团分别为土耳其集团与阿尔巴尼亚集团。

  美国

  北美是世界海洛因的主要消费市场之一。多年来,美国海洛因主要来自东南亚地区并且已在那里形成销售网络。美国禁毒执法机构提供的信息表明,来自东南亚的海洛因是从加拿大进入美国境内的。1994年,美国的海洛因约有68%来自东南亚,9%来自西南亚,15%来自哥伦比亚,8%来自墨西哥。1995年,这一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在美国缴获的海洛因有62%来自南美,这一趋势持续到1999年。

  (综合联合国禁毒署、国际刑警组织最新年度报告、亚太地区禁毒执法机构负责官员第24次会议资料以及记者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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